肠道痉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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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7/7 20:17:00

是三甲一线医生王婧在苍衣社开设的故事专栏,医院遇到的令人动容的故事,旨在以医护人员的视角聚焦医疗现场,解读生命的残酷,真实地呈现这个不完美的世界。

医院医生需要多久?

我曾经做过一个计算,以普通的学硕为例,本科5年+硕士3年+博士3年(延期毕业另算)+专业规培3年=14年。

一名急诊医生要面对什么?以抢救间为例,值班每组约10人,单个夜班期间,我所在的组最多收治过27位患者,其中3位在当晚进行抢救。

过劳、猝死、职业暴露、恶性事件,是急诊医护人员的家常便饭.

尽管有这么严苛的筛选机制,但和待遇真的不成正比。他们没有法定假日,没有安全保障,没有良好的薪资待遇,晋升机会少、工作负荷大、危险程度高,这样的前提下,落进急诊的医生,没几个是真自愿的。

他们经历着他人的生生死死,很多时候自己也看不到未来。

今天来说说我的师兄大黄的故事。

★★★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医院里的一声暴喝,把交费处一群大妈震得一愣,“换个实习生来顶班,亏你想得出!这几天全都乱套了!”

医院里带组的周老师,也就是我们老大。

而耷拉着脑袋挨训的人,是我的师兄,外号大黄。前几天他因急事回了老家,找了实习生张悦来帮他顶班,我和张悦都不能独立治病,碰巧那天又有个严重的车祸伤员,给周老大添了不少事。

急诊向来缺医生,缺到什么程度呢?急诊4个组,每个组只能保证有1-2名有年资的主治带队,没了大黄帮忙,周老大犹如断了一臂,难怪他这么生气。

大黄本就内向,被老师一吼,顿时有些慌了,憋红了脸一遍遍低头重复:“对不起,老师对不起……”

老大本来就不记仇,话吼出来火就消了一半,“下不为例!就算非要请假也给我换个别组的头头来,不许再换实习生!俩兔崽子加起来都顶不上你一个用!”

我早就摸透了老大的脾气,躺枪以后接锅也十分顺手:“是啊是啊,回头跟教秘商量,以后换班不许按人头,需按战斗力折算,下回拿大黄换实习生,三个血赚两个不亏……”

老大哈哈一笑,纸卷子在我头上雷声大雨点小地一拍,“就你贫!都给我干活去!”

其实我说得不错,大黄师兄是全科医护都认识的优秀人才,换三个实习生都是亏本的买卖,他在急诊这种又苦又穷的地方捱日子,每个人都觉得可惜。

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来的我们科。

不是说他干不了急诊,相反,他是非常合格的急诊医生——急危重症患者的急诊处理,不仅需要优秀的临床思维,出众的反应能力和决策能力,更需要兼具爆发力和持久的体力,说白了就是脑力劳动者同时干体力劳动的活。

大黄的履历,跟千千万万医学生的出厂设置差不多,但整个过程都是高配版——七年本硕连读,读博期间出国深造,回来之后又在临床勤勤恳恳磨了几年,十年下来,履历亮眼,专业素养更是过硬。

对急诊,尤其对我们组来讲,他的加入着实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在急诊穷、累、没前途这样的前提下,大黄这样科研上硕果累累、履历里金光闪闪的青年才俊主动投身,算是凤毛麟角。

周老大带着一大串规培生、研究生、实习生和低年资住院医驻扎急诊科,显然是力不从心的。据说大黄进组的头一天,老大乐得好像捡了钱。

刚入科的时候是程瑗带我,听过程瑗对他的介绍后,我恨不得找他签个名——假如拿我现在跟人家做比较,那大概就是回校演讲的成功人士和底下的辣鸡听众的区别。

大黄性格内向到令人发指,就算交班时当众说句话都脸红。我试过问他些专业问题,他当着面吭哧半天啥都没讲出来,事后倒是发了一整屏的英文文献和专著推荐过来,我十分领情,通通拖进收藏夹。

起码心意到了,至于看不看得懂,那是另一回事。

关于示教水平,据以前被他带过的程瑗回忆,如果某个操作在大黄反复演示之后还是学不会,那就老老实实自己回去翻手册,别指望他能跟老大一样——他跟女生说话都不利索。

优秀人才大黄,就这么别别扭扭又辛辛苦苦地撑着组里的半边天。

幸好他做事周全,除了交流费劲以外也挑不出什么毛病,组里一把手性子过于火爆,二把手能干又话少,大家工作起来少了很多麻烦。

★★★

交班结束,大家说笑着各自去查看病人,我也跟程瑗勾肩搭背地离开。正当我们讨论着要不要去值班室偷剩下的茶叶蛋时,却见大黄依然站在前台的一角,脸涨得通红,保持着刚才挨训的姿势一动不动,要是挂条红领巾,活脱脱就是个犯错的小学生。

换班的事情我听张悦说过,那天大黄师兄的老婆出差,大黄一上班,他的儿子就无人照顾,丈母娘急病,老丈人又在陪床,他只能找人换班,将孩子送回河北老家。

我有些同情,却也很奇怪。好歹都当爹的人了,怎么挨点批评还跟小孩似的——

正想到这,我忽然注意到大黄的神情,他的脸在轻微抽搐。

我有些吃惊,示意程瑗先去值班室,然后慢慢往前台角落挪过去。

大黄的头埋得很低,要不是我角度合适,还真看不到他的脸。我小心翼翼地拿起个病历戳戳他,“师兄,你咋了?”

大黄骤然抬起头,见我站在前面,表情瞬间变得无措起来,脸上的抽搐来不及克制,一时间直接暴露在我眼前。

不是正常的因痛苦导致抽搐,更不是在哭,而是面部的肌肉随机地、不对称地痉挛,嘴角不受控制地拉扯着,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似乎形成了一个非常古怪的笑容。

被这样的表情一吓,我也慌了,下意识就想告诉老师:“我去喊老大……”

“别别,别!”大黄赶忙拽住我,“我没怎么,什么事都没有,你别!”

见他这副样子,我赶紧把脚脖子拐回来,拿出在儿科哄孩子的架势试图安抚他:“行,我不说。吃早饭没有?要不要来个茶叶蛋?”

说话间,已经得手的程瑗开开心心走出值班室,挥舞着战利品朝我招手:“镜子,我拿到了!”

“见者有份见者有份,走,吃东西去,”我挪开椅子,拉着大黄,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别被老大吓成这个样儿,你跟他日子比我还长,你还不知道他,刀子嘴豆腐心,再说他还指望你干活呢,不敢真把你咋样。”

二把手记一把手的仇,真是让人操心。

程瑗见状,也很大方地掏出两个鸡蛋塞进他手里,“吃吧,中午应该还有炸丸子呢。”

大黄接过东西,嘴唇嚅动着没有出声,僵僵地点了点头,转身回到前台后面他每天坐镇的位置。

程瑗愣了愣,咬了一口鸡蛋,撅嘴,“连个谢字儿都没有?”

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大概心情不好吧。”

在我眼里,大黄和程瑗都是天生适合搞科研的人。程瑗反应慢,却最是细致有耐心,大黄生性沉静内向不爱热闹,平常交班前后不忙的时候,师兄师姐们凑在一起说笑,他都安静地坐在一旁和谁也不搭话,低着头自顾自地翻着专业书。

总而言之,他俩都是坐得住板凳耐得住寂寞的人。

既坐不住板凳又耐不住寂寞的我,实名羡慕,还曾经试着学习大黄这种内向气质。当然,最终无果,因为还没坚持到一天,半个组的人见我就问“是不是谁惹你了”。

又是一天夜班开始,交班前十分钟,老大忙着应付大主任,没空管我们这些小虾米,大家趁着还没接手病人,所有人围成一圈说话,大黄倚在一边的扶手椅上,手里捧着他那本永远也翻不完的书。

看见这边热闹,就快下白班的张悦也挤过来凑热闹:“说啥呢这么高兴!”

话题已经从专业领域跑偏到时新八卦,张悦一听顿时来了劲,当场开始分享在自己组老师那吃到的瓜,从某兄弟科室护士长四婚扯到某院某科大主任逛红灯区被团灭,听得大家一会儿笑一会儿倒吸凉气。

组里的大师姐捏着张悦的脸开玩笑:“师妹你太有意思了,来我们组吧,把镜子卖到你们组去!”

大家都笑起来,张悦接口道:“不成不成,估计你们老大想起我换大黄那几回就想收拾我,我还是眯着吧。”

话题很自然地到了大黄身上,大家不免要调侃几句:“大黄兄,你媳妇儿回来了吗?两地分居的日子有没有很寂寞?”

大黄被点名,忙放下手里的书抬起头,见众人都笑着等他说话,他有些语无伦次,眼见气氛就要尴尬,张悦及时接茬:“小别胜新婚晓得不!”

我大摇其头:“不晓得,咱对象都没得,晓得撒子。”

正好此时工作群“叮”的一响,老大分配的管床名单出来了,大伙结束了谈笑,纷纷起身去柜子里寻觅自己接手的病人材料。

我的名字照例排在最后,旧病人不多,我暂时没分到管床,正忙里偷闲地欣赏张悦新贴的双眼皮,旁边一直沉默着的大黄忽然看着我俩开了口。

“羡慕你俩。”大概是我和张悦迷茫的表情,让他思索一下之后又补充半句:“你俩的性格。”

“得了吧!”我顿时笑了,之前画虎不成反类犬,我真心想表达一下自己的羡慕之情:“我想学你还学不来!你看哪个大佬不稀罕你!”

张悦也很赞同地点头:“是啊老哥,当大夫的话少点才威严,依从性才高嘛。”

大黄很勉强地笑笑,拿好材料站起身走出前台。我和张悦大步跟上,看着他深埋着头的背影,我忽然想起那天他一个人站在角落,表情近乎痉挛时的样子。

★★★

天黑得很快,一眨眼工夫,我们手里都收满了病人,甚至包括本该坐镇中枢的大黄。谈话区的隔壁窗口,他正对着一位肾衰老人的家属束手无策。

我手里噼里啪啦地打着字,同时竖起耳朵听着两人的对话。

家属:“凭什么先交钱再治病?治不好怎么办?坑人吗这不是?”

大黄:“不交押金怎么治?”

家属:“合着你们眼里就认钱?不给钱就看着人死,没天理了吗!你配当大夫吗?”

大黄:“我们有规定,交了押金才能进行相关治疗,不交押金我没法约透析,你们还是先交钱吧。”

家属:“那你给我保证能治好?”

大黄:“保证不了。病人现在的情况很危险。”

家属:“那你要什么钱,治不好我家不是人财两空,你们打的好算盘!我告诉你,你赶快给我治,治不好我要你们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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