肠道痉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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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4/2 8: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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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谁的心,革谁的面?这世界的真真假假,我们身在其中,又如何能看得清呢?

娘希匹的世界

感受过这世界深深的恶意吗?

严净西就感受过。

只不过她一人默默吞噬了那恶后,残留的,却只是一副空空的躯壳而已。

那是一个平凡的午后,严净西去地方一个学校走访案件,却对嫌疑人一无所获。

放学的*土操场上,寥寥数人。

一个身材略胖女老师的踏板从从树荫下驶了过来,后座上还载着同款型号的小胖墩。

*土操场连接大门的水泥地有一点高,那踏板蹉跎了几下,还是没能上去。

严净西正好站在那操场下面和保卫处的人攀谈,看不过去,就在讲话的间隙顺手提住后面的架子--用力往上抬了一下,那不堪重负的踏板才“刺啦”一声上去了。

女人可能感到了外力,于是回头看了一眼。

严净西抿了下唇角,正想说不用谢呢!没想到她却一个巴掌扇了过来,然后是一串粗俗的夹杂着本地话的炮弹。

“扯啥扯呢,你要死......好玩不去玩你的逼,个吧老子的......”,女人回头骂骂咧咧地蛇行了一下,然后一个加速,绝尘而去。

一旁的手下都不敢看她的脸了,只是一脸挡不住的愤慨和惊慌“严......严队,我去把她追回来......”

严净西诚然是个断绝情欲的人,但也是个女性--虽然她自己可以不把自己当作女性,但并不代表别人可以这样做,所以那一瞬间她的心里不禁闪过怨*的痛恨。

但她终究是个有良知且理智的人,隐忍和遗忘不过小事,所以她只是深深看了一眼,摆了摆手。

“算了,回去吧!”

回程的路上,严净西只看着窗外,想着,应该没有比这更让人沮丧的一天了吧?难得第一次带徒弟,且还是难得“慕名”而来的,第一次走访什么收获也没有,没想到却见到了上司被掌掴的模样......

严净西啧了下嘴,心有戚戚,但却强迫自己并不再多想了--毕竟,她这次遇到的案件倒是真让她有些伤了脑筋,颇令人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她委实该烦的,应该是这个才对。

他们这次去走访的学校是个地方的村镇中学,名字也很地方:地瓜叶中学。

地瓜叶中学的旁边是地瓜叶小学,两个学校之间是一大片农用地,种着一大片地瓜,上面自然是成片成片的地瓜叶。

那个村镇,地处十八线,经济十九线,至于人的素质的话,可以参考刚刚的那个女老师的样子。不过说实话,如果是那样的老师,其实孩子很难不被向导。而当一个个孩子们长大成人后,有了自己的家庭,孩子的孩子也都是在这样的氛围中长大,所以民风也就是这样形成的--并不能责怪某个具体。

两个学校之间的农用田,归那里的老师使用,可以种些东西,补贴一些额外收入--否则他们白天在班级里种着一群地瓜不说,晚上又一个人孤零零的,还真是没有人愿意待在这个地方。

没有灯红酒绿的肆意诱惑下,时光在这个村镇似乎变得极为缓慢。而学校向来是个围起来做伟大事业的地方,不与外面那些人接触的话,倒是个非常理想的养老圣地。

地瓜叶小学的前校长就是特地从中心校调下来的--不过不同于别的人“贪图”养老,他则是真心实意想要来搞教育的。

那个前校长在全国都很有名气。不止为他从教多年来培养出无数*要、文人,且也是他捐献了所有的财产,只要求能继续有一份工资可以养活他自己的举动而受人尊敬--是以晚年不堪盛名之扰的他,这才会强烈要求到地方来发展他的地方教育思想。

而就是这样一个有名气、且受人尊敬的奉献者,竟然在应该安度晚年的时候,却惨死在一个雨夜当中--就倒在了一大一小两个地瓜叶学校中间的地瓜叶菜地上,瞳孔放大,面目狰狞。

尸检结果出来的,果不其然是惊吓引起的急性心肌梗塞--那是任谁当时在哪也无能为力的。

前来参加吊唁的学生中也不乏名医,自是知道这一点,但那却毫不影响他们迫切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吓到前校长,才会使得他白白送掉一条命的。

所以警察总局的人施压,检察院的人也发来公函,加上社会舆论的压力,甚至连解剖的法医都凌厉了起来......使得局长不得不派出破案率排名第三的严净西--抽掉了她手上的其他案子,让她来负责此案件的侦破。

至于为什么不是派第一和第二的来呢?局长给出的解释是,因为排名第一的高颖翔已经出国交流公干,排名第二的张飙飙则在某省全力侦破一场重大案件,所以当然是常年第三的严净西来最为合适--且如果是她的话,那么就算到时候破不了案子,那也还勉强是情有可原的吧?

不过也正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严净西才感到更是棘手。因为到她这个身份的刑警来说,尤其是一名女刑警,在年岁渐长的时候要维护以往的荣誉,尤为艰难,一个不小心,抹杀的,很有可能就是以往的全部功绩。

那个前校长是在两个学校之间死去的。没有人能解释为什么,在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他会出门且来到菜地这边。

当然也没人能够解释为什么他死的时候,下身赤条条的--其实他的下半身是被褐色的布单包裹着的,只是当时雾色的天气黑黑袅袅地看不清楚--那也是当他们为了避免暴雨冲走更多证据,把人转移到帐篷里面之后才发现的。

考虑到前校长一贯的声名,且严净西不愿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他,所以这个特殊的细节,只有负责检查的法医和两个助理、她自己和局长知道。

而严净西之所以会报告的原因,只是因为她想和局长说那句话--“所以,不管我查出什么,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据实以报......”

说是提前打下预防针也好,或者卖惨也好,反正这件事情,她预感并不简单--而她也注定是会卷入那堆泥潭里和人打一架的,自然并不乐意到最后却事与愿违--被人用什么所谓的声明考虑,压下她辛辛苦苦找来的真实。

急速行驶的车窗外景物向后飞驰,烦人的思绪如同恼人的风肆意地刮乱她的碎发,骚在脸上,憷在眉间。

严净西修长的手只是抬起来,单手撑着手肘,伸手遮住了自己的面庞--那个地方,怎么就该死地没一个人看见呢?且也该死地连个摄像头都是个摆设!

而且进到学校,不是一问三不知,就是一要都没有的,这让她怎么查起?

那个新来的校长也实在恶心......严净西的头往后一仰,只是闭目,脑袋思绪却转得飞快,且快得有些生疼--那种恶心巴拉的男人也配坐在那象牙塔的中心!

本来要是那个校长也只是敷衍自己、歧视女性也就罢了,反正那是男人的通病。只是看他看自己的眼光--看自己是个女的,就眯起来审视的样子--要不是因为她的不修边幅,估计也想做些什么的吧?

就是那种感觉让她感到厌恶,所以她才提前先出来的,并且深感到此行的错误。

不过或许,其实倒真是严净西错了......她错就错在不该回头再看一眼那窗内的。

那房间里有个刚刚一直在打扫的老女人,六七十岁,头发花白--而就在严净西无意间回头的那一刹那,她看到,那个校长的手,摸向了那个女人的屁股......

这事不能怪我

前面说的,严净西私心认为,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都应该没有比今天的遭遇更让人沮丧的吧?

这一天,她不仅深深感到了地域差别的鸿沟,也看到了所谓民风人心的险恶,以及作为女性地位低下的悲哀。

虽然都只是一些小事,但带给她的却是加倍强烈的精神刺激--无他,只是因为她是个有思想的人,且善于感受生命的本质。

只是严净西没想到,这还真不是她最沮丧的一天!

或许是最后那一幕给严净西的冲击太过炫目,于是在她回到警局堪堪下车、将要走上台阶的时候,她竟然脚步一软,一个不小心,跪在了警局门口的水泥地上!

幸亏她及时反应过来,曲了一下腿,这才没有全部跪下去。

只是还没等她舒一口气,抬头的瞬间,看到门口位置卫兵忍得青了脸色的笑容,她的脸就绿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半跪在这里是在向谁求婚呢吧!

而且他们心里肯定笑疯了,面无表情扶着台阶站起来的严净西心想,尤其是监控室里的人......

只不过就算再丢脸也不好说什么,这毕竟是她自己的失误,所以严净西只是甩了甩头,然后若无其事地走上了台阶。

好容易,她脸上的热度才退了一点下来,只是没想到紧跟而来的搭档乔绿乔--其实也就是她带的徒弟了--却再一次戳中她的肺管。

“严队,他们俩门口那两个在笑什么啊?我停车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乔绿乔跟了上来,边回头边搔脑袋,显得颇为好奇。

严净西侧头,看着那一脸不明所以,又是唯一见过自己第一次被人掌掴时“盛大场面”的人,心情尤为复杂。

有心想嘱咐些什么,但她只是“啧”了一声,还是没说了,也没有回答他那个问题。

“你要去食堂吃点东西吗?不去我去了......”,莫名地,严净西有些疲惫,所以只是看着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而那疲惫也很明显地被乔绿乔感知到了,所以他很明智地选择了摇头--他是本次联考考试的第一名,综合考量自主选择搭档师傅的时候第一个选的就是她--而严净西疲惫的时候不会想有人打扰,这点他不是不知道。

“嗯,好,那你就早点回去吧!”。

严净西果然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转身朝食堂方向走去。

走廊的灯在刺白墙壁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清冷可怕,好像有一个名为孤独的野兽在光照不见的黑暗中蛰伏追赶,让人心有戚戚。

严净西还未走进食堂的时候,就隐隐看见那里面人声喧闹的光影,于是她紧走几步,走进了那团喧哗之中。

只是刚一打头,她就眼尖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脑袋,心中暗道了句“糟了”,她的面上就有了些菜色。

只是这时候再退出去又太明显了,所以她只好身体僵硬地脸也只是垂着,紧贴着墙跟走路。

只不过那句话说的不错,该来的总是会来,你想怎么躲也躲不掉的--就在严净西靠墙快走到点餐口的时候,却不想斜刺里的一个声音就指了过来,而且嗓门奇大。

“咦,严队?哎呦还真是!严队,严队,这,看这......快过来和我们一起坐吧,我们张队也在呢,嘿嘿......”

就是因为你们张队也在才不想的好吗!

严净西抿了下唇,只是看着那离点餐口几步路的距离有些无奈--就差那么一点点--只要她能走到那里,就可以装作要进去伙房和厨师沟通菜色,然后从厨房后门离开的,可是现在却......

不过只是顿了一下,严净西转过头来,面色如常,然后拔腿朝他们走去,然后还不由地问了句。

“你们怎么都回来了,事情办完了?”

严净西堪堪地走了过去,然后在他们让出的位置坐下,而条形桌子的对面正好就是他们的张队--那个在某省全力侦破一场重大案件的张飙飙。

严净西只是说着,坐下的时候看了一眼那始终沉默的男人。她总觉得那人也沉沉地看了一眼自己,只不过他的目光抬得太快,敛下去的时候又很迅速,让人看不真切。

不由地顿了下,正想说些什么,旁边的手就递来一份干净的碗筷,严净西接了。

抬眸看了过去--是那个男人的搭档兼手下,也就是刚刚那个叫住她的大嗓门汉子--秦汉明。

是的没错,秦汉明。就是这么个胡子拉碴,膘肥体壮身高将近两米的糙老爷们,名字却有着取自秦时明月汉时关的儒雅--真让人感叹取名不得不是一件技术活。就像有名叫施施的猥琐男子,也会有叫伟强的翩翩少女,这一切无不说明,人如其名有的时候也不一定名副其实。

不过难得的是,他也有着与其粗犷身形极致相反的玲珑心思,且还是善意淳朴的那种,所以这倒可以让人忽略,或者忍受他的偶尔的粗俗和不解风情--至少严净西可以。

“谢谢”,严净西说了句,然后一手捧碗,一手拿筷,并不拘束地夹了份肉片,便细细地吃了起来--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周围的男男女女倒是坐着不少,但却并不全都是他们邢侦组的--一个案件的侦破并不只是只有前线部分,有的时候,后续的技术追踪、证物支持也很关键。

严净西在里面看到了几个技术分析组和证物保管组的人,一一点头示意了一下--那倒不是因为他们有多重要,只是因为邢侦组里也是有“竞争”的,所以还是要搞好关系。

就打个比方,你要是和技术分析组的头关系好的话,差不多同一时间交过去要分析的东西,谁的更快分析出来,自然是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得出来的,同理的证物保管组或其他组的情况的也是。

而张飙飙所带的刑侦二组向来和他们关系甚好,“好处”自不用多说。

所以对于一个重大案件来说,这样的好处自然必不可少。

就像他们这次的案件是在外省办的,虽然他们已经抓到了罪犯,但其实要等真正落实宣判,补充材料的话,还需要费一定的时间--只是要是后台给力的话,自然不用像她以前那样等得跳脚,还是生生地耗了好几个月才回来......

严净西做不到像张飙飙那样能以实力碾压驯服手下,然后又有那么多像秦汉明那样“万事通”的人追随,所以也只能和他们打打招呼,找个存在感而已了。

严净西向来不吃有骨头的东西,也不爱吃蔬菜什么的,她对食物虽然要求不高但很挑,所以除了吃掉剩下的几片肉片,就没动筷子了。

不过她跟张飙飙没什么话好说--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和她关系就这样了,就只是气场不合。

而她和其他人也不熟,也就只有一个秦汉明会和她说,而她也愿意要说的--不知为什么,她对他总是有种亲切感,所以她开口了。

“秦汉明,你是不是去了那里没干活啊?”

严净西原本有些疲惫的精神恢复了一点,眼睛不禁眯了一下,是弯弯的弧度。

她向四周微微扫视了一下,然后好笑地摇了摇头。

“你全组的人都去了,就只有你是胖着回来的......”

严净西这人不怎么开玩笑的,但对秦汉明却特别了一点,而这点他也很好地领会到了,所以当下也配合起来了。

只见他一脸得色,“那是,你以为这么大块头我白长啊,哼哼......”

秦汉明说着,似陡然想起了什么,然后满眼精光。

“哎,对了,你都不知道,你这次没去,简直错过了本世纪最精彩的一幕......”--他顿了一下,在吊她的胃口。

严净西很给面子,一脸诚挚,“什么?”

于是秦汉明舒服了,手舞足蹈起来了,“哈哈,就是那次我们潜入那群欠收拾的娘希匹的地盘里嘛,没想到却意外发现他们关了好多智障残疾的孩子,为了怕暴露,我们都只能装作傻子,一个个涂得*里哨气的--偏偏他们正好在喂食......啧啧,那简直就跟喂猪似的,东西就直接扔在地上了,而且为了防止他们反抗还就只有那么一点”

秦汉明砸吧了下嘴,不过回忆起来只是一脸不堪回首。

“那些人全都抢了起来,我们在其中也只能依样画葫芦照抢--娘希匹的,我钻到那地上抢到的时候--毕竟块头那么大怎么也不可能抢不到的,那时我就心想怎么那么倒霉,还特么抢到的是一块被人咬过沾满口水的......可是抢到了偏偏又不能不吃--不然怎么说是个傻子呢?所以我就死命一口吞了下去,然后涕泪横流地差点没噎死我......结果你猜怎么着,我一回头,看见我们张队在干的什么,我就不哭了,而且还乐颠颠地继续抢了......嘿嘿”

秦汉明委实粗中有细,直中有雅,而且口才高超,寥寥数语,引得周围人的注意力集中了过来,倒也真让一贯好奇心不重的严净西都讶异起来了,于是她追问了一句,“怎么?”

秦汉明正要说呢,不知什么时候刚去完卫生间回来的张飙飙就咳嗽了一声,秦汉明顿时安静如鸡。

其他人的身份没有张飙飙的贵重,自不敢问,而唯一也是组长的严净西和他关系又不怎么好,很明显不适合再问,所以只得作罢。

所以一行人几个几个的,又火热讨论开自己的话题了。

尾随张飙飙而来的是食堂的大师傅,这次又端了几盘菜过来,每桌一个,而摆到严净西这里的恰好是刚刚她吃过的肉片,所以她又拿起筷子夹了一片吃。

只是吃着吃着,余光瞥见张飙飙身后有人找他,他转过头去和别人说话了。

于是心里像装着痒痒挠的严净西就忍不住凑过去和秦汉明咬耳朵了,“你就偷偷告诉我吧,你们张队做了什么,嗯?”

而也不知秦汉明究竟和严净西说了些什么,然后所有人就都看见,一向冷静自持,从没在别人面前失态过的严净西,突然捂住咬东西的嘴巴,忍不住惊天动地地呛了起来。

她的双肘撑在桌上前倾,咳了好久,好不容易以为平复了,手放了下来。

却没想到还是喉头发痒,面色发红呼吸局促的,然后她的鼻血就毫无遮掩地喷了出来,洒在了刚刚还冒着热气的白色肉片上,和回过身来坐正的张飙飙面无表情的脸上......

我都说了对不起,你还想怎样?

只听得喉咙“咕咚”一声,场面瞬间寂静了下来,暗丘丘的窗外室内,似乎只有风呼呼刮过的声音。

而他们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只没有说话--当然也不敢,只是再加上张飙飙那好像眼神有些黑化了的样子,画面陡然就有些难看了。

良久,只见张飙飙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正要说些什么、却只是还没想好措辞地停顿一下时。

严净西就忍不住一个激灵,然后立刻站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边道歉着,她的手就慌忙伸过去想要帮他擦掉那脸上的狼狈,只是眼光瞥到他那隐隐有些动怒了的危险眼神,严净西就怂了。

然后她的手不禁缩了回来,捂住自己仍在鼻血横流的鼻子,自己也不懂要究竟说什么地呜咽了几句,就朝食堂门口跑了出去。

如*厉随行。

彼时的秦汉明正坐在她的身旁,还没闹清楚怎么回事呢,就只看到严净西慌慌忙忙地连等自己起身让她出去都等不及地、只是翻过长凳跌跌撞撞朝外面走去,然后还在堪堪出门的当口,迎面一头撞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的狼狈模样。

不过严净西可能是实在太过羞愤又尴尬了,是以连头抬都没抬地只是低低嗫嚅了句“不好意思”,然后就把所有的呼唤声都扔在后面,头也不回地疾步走了。

秦汉明也喊了几声,没见严净西停留地,就只好又一屁股坐了下来,也不敢看张飙飙一眼地,只是一言不发。

只不过当目光无意间转到门口男人的脸上时,他却突然顿住了--因为那个站在黑暗交错光影下的男人,竟然是出国交流公干还有半年期限才能回来的高颖翔!

高高挺瘦的男人只是站着,在黑暗中昏晦看不清表情,面容也虚幻得不太真切——倒是那通身的凌厉气质让人错认不了。

秦汉明的吃惊不足以表达他的疑惑,然后就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看见,那个号称有洁癖的男人,食指的指尖伸向了刚刚严净西无意间撞上他怀里时,蹭在他胸口位置的血渍——而后就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还凑近鼻息地翻手捻了捻,眼神低垂......

一夜无梦。

严净西在宿舍单人床上醒来的时候,明显睡眠不足地头痛难忍。

她的眼惺忪着,但却还是一下子翻了起来,捂着脑袋摸索起衣服了——无他,只是因为她习惯如此了。

因为有些时候,有的难受痛着痛着,就习以为常。若是不痛,反倒不舒服了。

而严净西就是如此。所以她向来并没有多想。

她刷着牙的时候,就有些清醒过来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睛湿润了一些。

然后一瞬间想起昨晚那“奇特”的经历,不禁一手扶住了洗漱的台子--她有些难堪自己的记性如此之好。

只不过严净西不许自己多想,所以匆匆整理完自己,就从四楼的楼梯侧下,赶去上班。

一路上晴光甚好。

更“妙”的是,一进门她就又看见了张飙飙——那个她贼不想看见的人了。

真不知道他一大早杵在那告示栏干什么!

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这样的想法,严净西于是只得行色匆匆。

“早啊!”,她只轻轻一句,然后微点了下头,就要从他的身边侧身而过--也不是没人跟他打招呼。

“等下……”,没想到张飙飙却像后面长了眼睛似的,只转了过来,话语拦住了她。

“你一直躲我干嘛,嗯?”

低沉的嗓音一出,悉悉索索的声音顿时全都停下——看,这就是为什么严净西不喜欢和张飙飙正面的原因——因为他说的话老是很不中听,而且接着烫手。

“哪有……”,严净西堪堪停下,勉强扯了下嘴角,只是温和异常,“我们之前不是谈过、也解决了这个问题吗?”

“噢”,张飙飙顿了下,好像才想起来,“你说得对”

他的眼看向她,“你说了对不起......”

严净西的眉挑了起来——真没见过这么断章取义的人!

她于是正要反驳什么,他的手却伸了过来--“我开玩笑的”

他毫无感情地说着,把一个牛皮纸袋不由分说放进了她的手中,然后扯了下嘴角,“我买多了,不要就扔掉......”

扔下这一句之后,他转身就走。

只剩下严净西一人茫茫然。

不过严净西本也就没打算再跑到食堂去买早餐了,所以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决定把张飙飙给的那个三明治给吃了。

叼着三明治走进电梯的时候,电梯是只有她一个人的,所以严净西才如此毫不客气。

毕竟她昨天傍晚被那个校长和那个巴掌气的连晚饭都没吃,好不容易吃了点肉片,却又喷了那么多鼻血,一大早起来简直都快晕了,自然急切想要进食。

只是没想到电梯到了三层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走了进来--是高颖翔!

“唔.....

¥#%8!#”,严净西含着那块被她贪快塞进嘴巴的三明治,吃惊地捂着嘴和他打了个“亲切而友好”的招呼。

高颖翔顿了顿,只是忍着,没有发出声音。

然后她就看着他看着她诚挚的眼几瞬过后,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眼神,默了许久。

然而最终又似乎忍不住情绪地又斜了眼看过来,给了一个嫌弃的眼神--即使是友善的,但严净西还是感受到了无以复加的莫名羞耻感。

于是她只好安静机械地在一旁嚼着嘴巴里的东西,好像自己是个没有灵*的机器。

只可惜她一直低着头,倒是错过了见识高颖难得的一笑风情的机会。

默默咀嚼半晌,只听得电梯门“叮”地一声响,四楼到了。

严净西踏出电梯的那一刻,这才发现高颖翔也要到四楼。

他跨出的修长的腿和严净西匆匆奔出而摆动的手相贴,热度相传的一瞬间,两人都停了下来。

但严净西向来不擅长等待,所以只侧了下身,然后就跑了出去--因为她看到了乔绿乔。

“怎么?”

严净西好容易解决完那三明治,出电梯的间隙,看都没看,随手把牛皮纸袋扔进垃圾桶后,边朝他走过去就边问道。

“嗯,是有什么发现吗?”

严净西又问了一遍,乔绿乔的视线这才从她身后的男人身上移了回来,只是却偏偏还是忍不住看去地、显得有些迟钝的为难。

“呃......”,乔绿乔欲言又止,又似乎极为迫切。

于是严净西不禁往身后一看,这才发现高颖翔就正正站在自己身后!

她吓了一跳,不由往角落弹去。

“哦吓我一跳!你靠我这么近干嘛......”

严净西拍了下心口,眉毛都纠结了起来。

不过看着高颖翔那八方不动的脸,她才又反应过来--她好像,是挡住他的路了。

而乔绿乔之所以不说的原因,是因为他不认识高颖翔,自然不能在外人面前讨论案情的--而且严格意义上来说,就算是其他组的人面前也是不可以的。

严净西不好意思地往旁边让了让,高颖翔这才动了起来。

只不过--“等等......”,严净西陡然又抓住了高颖翔的衣角,却又转瞬即放。

然后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又夹杂着坦然,“这是我的新搭档--乔绿乔。这是一组的组长--高颖翔组长”

她的眼眯着,弯出一个笑的弧度,分别为两人介绍了下对方。

乔绿乔很是惊讶,连忙躬身,“您好,我是乔绿乔......”

乔绿乔没再过多的言语,但他的仰慕与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让人看了还是很舒服的,所以高颖翔也难得笑了笑,点了下头--只不过那也仅限于此了。

因为就在严净西彻底让开后,他就转头朝办公室最里面走了进去--真是奇怪,严净西身为刑侦四组的组长,坐标四楼,而高颖翔这个刑侦一组的组长莫名归来,来到四组找个人,竟然略过她的眼皮,而她也毫不在意。

不过,或许就是她这个人给人的印象如此,才能如此忽略吧!

因为她实在本分--或者换句话说,可以是冷漠--毕竟就除了最初的惊奇外,她连问他为什么回来都没有地,也只是和所有陌生人一样对待他,那他也没必要多说些什么了。

简直变态!

严净西隶属岩城总局,是刑侦四组的组长。

不同于其他组长,严净西并不是刑警出身,而是由教导所的教官半路出家的--所以很大程度上,即使她是个头脑不错、好胜心强的人,但她的破案率比其他组低,也是件正常的事。

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那也算不得什么就是了。

因为岩城总局负责案件侦破的分组共有六组--原本是有十二组的,但是个别组长因为作风问题被抓,又赶上编制裁剪,再加上有些破案率奇低的,所以很多组都被解散,且分布、整改进其他几队--也没改队名。

所以现今仅存的几队,就由一队高颖翔、二队张飙飙、四队严净西、六队张秋实、七队丘锦昂、九队华西川主领,以及他们最得力的搭档、手下组成。

而也幸亏严净西是在之前仍有十二个组的时候,破案率就爬到第三的--那样的成绩还算不赖,所以这次的案件局长也才敢把她推出来--不然要是在精减过后才有的前三的话,那也是没意思得很了......

几个组的办公地点分别各以组名相对应的楼层为界,只不过因为极其不稳定的工作时间和特殊性,所以轮换了几批新鲜血液后,加上几个组长都是不太熟的,最多也就是上下层交集多一点--而剩余的六组当中,且严净西所在的四组,和华西川所在的九组与其他组都是上下断层,加上严净西为人比较冷淡,而华西川所带的组偏向重案的原因,与其他人就更显生疏。

不过那似乎也不值一提,因为他们的本职工作就是为了保护一方平安、安定的,哪有时间搞这些“个人主义”呢--诚然,严净西是这么想的,不过也好像只有她自己这么想。

是的,即使严净西自己也知道她为人处世上有些问题--因为她并不热络,也不鲜活、宽泛,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还很傲慢清高,又有些虚伪......

但她就还是这样认为的--她来做这份工作,是要全身心付出的,而至于和别人的相处,只要她心里过得去就行了--反正她也不感兴趣。

当然,她这样的态度,即使有的时候给她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困难,但她却还是坚持--因为的确,无论是谁,只要自己心里过意得去就可以了,其他的又能管些什么呢?

画面转回电梯口。

所以说为什么,严净西明明不是个热络的人,却还偏偏要拉住高颖翔,非要生硬地介绍下新的搭档乔绿乔呢?

但说起来,那其实和张飙飙有关--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和他之前问的那句--“你一直躲我干嘛,嗯?”有密切的关联。

其实在最开始共事的那一段时间里,严净西和张飙飙的关系还没这么差劲的。

且他们在“热情似火”又“灿若朝阳”的秦汉明这个“双面胶”的作用下,甚至还度过了好几个一起熬夜看球赛的夜晚--那时候秦汉明还不是张飙飙的搭档,而他们也还没像现在这般设防的棱角坚硬。

而且如果照这个关系走下去的话,他们三人成为岩城警局的“三剑客”都不为奇,只可惜的是,问题却出在严净西的前一任搭档上--那个人导致了他们现在的局面。

严净西之前的那个助理,名字就不太适合再提了,但他的为人还是很值得探讨的--毕竟如果处在他的角度上看,那样的选择也无可厚非,但要是换一种层面上来说,却有些卑劣。

岩城向来优待优异者,所以当初那个所有成绩都是第一的严净西助理其实是有自主选择搭档的权力的--只不过那人的运气实在不好。

因为当时除了严净西以外的其他男性组长,全都去参加了密训,留守在队伍中的得力搭档助理也大有人在,而刚好严净西也缺一个搭档,她稍微询问了一下后,在没得到拒绝的情况下,抛出了橄榄枝,所以“没得选”的那个助理只能“选择”了严净西作为他的组长了。

要说那个助理的运气是真的不好,本来他们是不知道其他组长的归期,所以他打算先进队,毕竟锻炼一段时间后资历也比同期的高。

但谁能想到就在他确认入职后的一个星期后,他们的训练就结束回来了,而且尤其是像破案率最高的高颖翔、张飙飙等人的搭档也到了年限,外放到地方上了--偏偏就他就没赶上,所以成绩比他不好的那些人反倒占了老大便宜,纷纷被收入他们麾下--虽然说刚开始是个小小的助理,但前途光明得很!

而要说搭档和助理的区别,其实也莫不过是前后辈的关系。

一个组是有很多人,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和组长形影相随,且得到言传身教的。

就像严净西要了那个人过来,最开始肯定是带在身边的,而在什么都不会,还要人教的时候,身份不太重要,那也就是助理、打下手的了——只有本事学会了以后,才可以称为真正的搭档。

一般来说,组长的搭档两年就会轮换一遍--当然也可以继续留下,只要双方愿意。不然的话,就是根据能力的优劣,再分配岗位——好的会外放去地方重要支部,历练一番再考回来,那个时候才会有做个组长的资格了;而中上水平的,如果不愿去外任的话,一般就是成为普通干警--那就只能等立了大功以后,再往上升了--虽然那很难,但也稳妥;而业务能力实在不足的,会转调文职,或是其他比较不太需要此类业务能力的警种。

严净西刚要了那人过来,原本也是打算好好带的,只是那人的表现太过明显--他想去张飙飙的手下,所以她也就只是静观其变了。

但她真没想到,那人竟然先斩后奏,在其他组长回来后挑选队员时,居然也去了,并且还成功地选上了!

其实那时以严净西和张飙飙的关系,事后只要互相通气一下就知道事情原委了,但就是严净西本来正要去的时候,那时他们久未相见,张飙飙密训回来不好说什么别的,所以迎面上来就调笑了句,“你怎么回事?所有人都不在,任你挑的,怎么第一名不挑去?......现在我倒是收了个好的......”。

就是那一句温和的“嘲笑”,令严净西知道了--张飙飙并不知道那人是自己助理--所以才会选了他,所以她也就没说什么,只是回去后,立马给那人开了张同意书,让他可以去张飙飙那组上班。

只是这件事情不知怎么还是被张飙飙知道了,那时的张飙飙直接就发火了,一顿雷厉风行的操作后,就把那人“发配”“边疆”--不过依那人的品性,他也的确在这呆不下去了。

那也倒还没什么,只是严净西自己颇觉得张飙飙有种指桑骂槐的感觉,也因为自己没有和他提前打招呼而有些尴尬--好像自己也欺骗了他似的,所以那一阵并没有怎么出现在张飙飙的面前。

谁知道就这样张飙飙也有意见了--且他的性情好像就是从这时开始对她强硬起来的,变得很难相处。

“你一直躲我?”,那次他劈头盖脸地问了严净西这么一句。

严净西简直口吃了,“因为你......生我......气”。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张飙飙依旧彪悍。

“所有人都看到了......”,她不禁讷讷一句,看了下他的脸色,然后就不再言语。

偏偏张飙飙一股劲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瞥眼看到秦汉明也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他就气结、什么也没说地,一甩手就走了。

那之后,没解释清楚的他们,隔阂就已经存在了。

严净西某种程度上算是个高傲的人,你不乐意跟我玩--那我也懒得跟你玩,所以并不怎么搭理张飙飙了,只是公事公办。

而张飙飙不知是为了故意吸引还是作对,说什么看不起严净西这种连自己都管理不好的巨婴,又是那种做起事来“六亲不认”的狠人什么的,所以严净西更以为是对她的针对,两人的关系就更差了些......即使是上次秦汉明说了他们去破案时张飙飙的“趣事”,她也没觉得他有多可亲起来,到底还是没亲近到哪里去。

是以严净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地怕高颖翔也“不小心”挑了自己的助理当助理——虽然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她还是心有余悸,所以才如此作为。

我会看着你的

你以为我深陷于黑暗,期待曙光降临,但我就是黑暗本身,救赎就是对我的毁灭。

高颖翔进去了,严净西这才看向乔绿乔,目光淡淡:“怎么,什么事那么急,你会在这边等我?”,边说着,她边伸手去够他刚刚一直想递过来的文件。

乔绿乔顿了下这才回过神来,神情只是肃穆且为难:“死者的死因确实是惊吓而死,在表面我们也没有发现任何他人的痕迹,只是......只是我们在死者体内发现......多种......不同精......液,且他的男性器官已严重损坏,有被烹煮过的痕迹......”。

“嗯?”,严净西不禁心头一震,抬眸看了过去,然后复又看着那特写的照片似乎还连着什么似的,心里有了一个猜测,略带迟疑地看着他,只是不敢确定。

乔绿乔闭了下眼,只是喉咙干涩,有些颤抖,“嗯,是的......是在死者活着的时候煮的”。

严净西顿了一下,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缄默了。

然后她咳了一下,举起手中的文件,“这还有谁知道?不......你现在就去找分析组的秦组长,请她约束部下,务必不要将此消息透露给任何人,嗯......嗯,剩下的......剩下的就交给我”。

严净西如是说着,头脑有些混乱,且也有些暴躁涌了上来。但她的眉只是紧紧地皱着,然后转身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虽然她也处理过很多人面兽心、光怪陆离和悲暖人情的事--当然见过的更多,但这么目的性明显的犯罪,不论事哪种,不管是针对谁,反正到最后,对她来说同样是种巨大的心灵冲击--更别提如果一个处理不好,造成的后果,是谁也无法承受的--毕竟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是永远都习惯不了的。

诚然,每个人的美不一样。

严净西不算个标准的大美女,但窄鼻细唇,长耳颌方,且五官是典型的T形摆布--在该待的地方待着,匀称得让人舒服。

唯一不足的是她的唇下撇,即使是面无表情也破坏了整个美感,更遑论她不悦时--即使她向来克制自己不朝人发火,但那似乎生就带着戾气的面容,生生的把她的面庞拉下档次,姑且只能称为五官端正。

而且她严格意义上是个“目下无尘”的人。

这点从她的办公室就可以看出来,因为就连办公室桌下的电脑线--即使外面看不到,她也是捆扎好,固定在桌子内侧的--一目了然,更遑论尘土和他人。

一路过去的组员都向严净西打了招呼,只是严净西无心应答--她的脸色实在阴沉,教人难以亲近。

但毕竟相处了那么久,所有人都了解她向来对事不对人,索性也都见怪不怪了。

严净西堪堪推开办公室,将那文件放在桌上,转身披上警服外套,她脑中只是暗暗盘算着,动作有些缓慢。

她心里想着事情,一个不期然抬头,却在突然看见柜门玻璃里倒映着个人的身影时吓了一跳,连忙戒备地转过身来,只是再定睛一看的时候,这才发现是高颖翔,且他还直勾勾地看着她!

陡然被吓了一跳的严净西不由地发火了:“你干什么?”,她怒气冲冲。

谁料高颖翔倒是笑了,居然还是非常柔和的那种:“我来是看看有什么能帮你的......”,他耸了耸肩。

见*了!怎么可能?!

严净西直觉并不相信。

的确,她是有想过想要向人求助的、也觉得或许有人会主动帮自己--譬如为了仕途的局长、或是跟自己关系好的秦汉明、甚至是看自己不爽的张飙飙也会......但却绝不会是他--因为她跟他毫无交集!

不过还真是见*了!

严净西一个垂眸,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因为她发现,即使是盛怒之下,在看见高颖翔那含笑看着自己的眼睛后,她居然觉得它很诱人!而且诱人得她都不好意思了,更不好意思发火。

简直难以相信!她所谓平等待人的“公平原则”居然在这里打了折扣--因为若是其他人的话,这样的冒犯她是绝不会如此宽容的,就算要宽容那也是得说上几句的。

但她一方面又很看不起自己这宽容--没来由觉得气恼地,她僵直了脸:“我不用......”。

我不用你帮忙--她原本想说这句的,而且说完后还想让他滚出去,但好在理智回笼,意识到他们的身份后,她并没有说出这话。

顿了顿,似乎实在无话好说,但就这么放过又觉得太便宜了的严净西就抬眸,只凉凉地看他,“你还有事?”。

“没”,高颖翔浅笑着缓缓摇了摇头,双眉也似乎愉悦地动了动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严净西抿了抿唇,坚持与他对视,并不退缩。

“你随时可以找我”--良久,高颖翔笑着说完这句,才退了出去。

关门的声响停了以后,严净西瞬间呆立原地,思考这是否是种“变相报复”的可能。

因为以前在她和张飙飙他们的破案率常年被高颖翔压在下面的时候,秦汉明是有拉拢严净西一起破案的--说不管到时候是他们哪一队领先,反正把第一名先拉拔过来就是--基于张飙飙也没制止过,所以她私以为这也是张飙飙的主意。

虽然她没有答应,但那时候的高颖翔大概是知道的。

毕竟他的能力向来不错,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秦汉明那个大嘴巴说的话?尤其秦汉明那时候跟自己说的时候,还是在食堂里面,有那么多可能传达的眼睛和耳朵都摆着,简直是......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严净西猜测也许会有人和高颖翔说,所以也一直很注意应对。但后来她发现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常年在他第一的神坛上俯视众人,丝毫没有注意过她--或者也忽略了张飙飙?她不知道。

反正从那之后,她就知道他没有在意他们了,所以她也不在意他。这世界上总是有这样的人的,你无法亲近,也没必要亲近--即使理论上来说不该这样。

只是现在,他这么一个常年忽视自己的人突然跑过来说要帮自己,还真是让严净西感觉有些慌了--他们顶多也就是打个招呼的关系啊......

她很是苦眉想了半天,原本担心破案而着慌的情绪反倒减了一些--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要是没路的话,那就撞墙呗,反正墙倒了,路就出来了,血淋淋的也没有关系,因为生活本就那么狰狞了。

八点四十分,严净西收拾了下,和去过分析组返回的乔绿乔乘车再次去到了学校。

一路上寂静无声。

“要是觉得尴尬的话那大可不必”,半晌,一个惊险的转角过后,严净西拉着车顶的扶手,淡淡地看了乔绿乔一眼,“还是你真有要说什么?”。

“啊,什么?”,乔绿乔忙问了一句,还想看一眼她的神情。

“你还想转头?”,严净西实在忍不住了,“你看路啊”。

“对不起”,乔绿乔连忙稳了稳身形,很是有些不好意思,头转过去又是缄默。

严净西顿了顿,叹了口气,“你不用这么怕我,或是,因为没有交流而不好意思--不用这样的,我本来就是个喜欢安静的人,也可以一天都不说话。就像你一样,我以前也试图融入他人......只不过不得其法,也觉得反而浪费时间”。

“不是,我......”,乔绿乔有些想要解释,却手足无措。

严净西的眉摆了摆,口气只是淡淡,“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毫无意义的--人就象是个存储器,只是记录痛苦而已,在没有人想要打开的时候,它就只是放在那里,也可能永远也不会打开,无人知晓.....我只是想说,人生很短,你不需要为了别人战战兢兢,你要是想和我做朋友的话,不急于这一时,不想的话也没有必要非要撇清楚而已......”。

乔绿乔听了这话就更加惶恐了,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严净西见状顺势换了个话题,“你知道为什么当初我会选你吗?”。

乔绿乔果真被吸引了注意力,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顿时不好意思了起来,只是笑着。

严净西也笑了,只是却没什么温度,“因为我喜欢绿色”,她说,“因为我喜欢绿色,而你名字有个绿--我一眼就看到了......所以你看,其实有的时候,人生真的不需要想太多,它就是,就是这样而已”。

乔绿乔难掩失落。

严净西却是看向窗外,缓缓下按了玻璃,风灌了进来,她的声音微不可闻。

“不过要是你这个人不好的话,也不可能还坐在这......”。

因为事关重大,为免更多麻烦,严净西反而更把她的极简主义发挥到了极致,因此除了本组派出去走访调查的人外,她就只带了乔绿乔来这。

车刚驶进地瓜叶村,就能遥遥看见两个地瓜叶学校上空飘扬的红色旗帜,小学在左,中学在右。

从局里到这的路程偏远,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冬日的气温不高,在院里晒太阳的老人有,但在路上的行人却是稀少。

不过饶是如此,乔绿乔的车还是减了速度,向村子大路尽头一左一右的地瓜叶学校缓缓开去。

地瓜叶村中的青壮年大都出外务工,剩下的也就只有一些“空巢老人”和“空巢小孩”。

这些人幼小、老弱,幼稚、愚昧。遇到事情无法反抗,也没有勇气和那个能力正义,所以严净西没抱从他们身上得到线索的希望,索性让其他的工作人员去走访了。

而鉴于那位前校长身上出现的精、液,和男性器官严重受损的情况来看,她认为在中学的找到的线索希望会比较大--毕竟小孩子的话,连毛都没长齐呢,要做那种事的话,还真是难以想象--还是靠后查下就好。

如严净西所思,乔绿乔将车停在了靠右边的地瓜叶中学不远的门外。

严净西下车,径直旁若无人地往大门里走去--原谅这落后的十八线,还是早上,门卫就已经在昏昏欲睡了。

她随意拦了一个学生,问清校长室的所在后,就朝那唯二教学楼的小栋建筑走去。

穿过那不少学生踢踢踏踏的土操场时,严净西还没意识到什么,但当她接起口袋中的电话时她就反应过来了--原来是乔绿乔没跟上来!

“严队,你在哪?”,电话中的乔绿乔很是着急,“怎么我一转眼你就不见了?不是要到学校里来的嘛!”--很显然,他们想的不是同一个学校。

严净西无言以对,只好沉默。

但她只寂静了一瞬,就旋即长出了一口气,“嗯,你去老师和学生当中走访一下,注意不要太过公式了--当然也不要太瑟缩--毕竟你才是警察......”.

“我一个人可以吗?”,乔绿乔果然有些瑟缩。

“有什么不可以的?”,严净西的语气很淡,但却沉稳,“我会看着你的”。

“你会......”,乔绿乔咽了口口水,心里很想问是不是他想的那个看着,但还是缄默了,只是应了声是。

然后他就带着被人“监视”心理--或是像小孩有大人兜着的“自信”,昂首阔步地朝那些孩子们走去了。

嗨,你好!

我讨厌成为街道的一部分,因为那会让我觉得我的生命好像有种言尽于此的感觉,但是事实上我又很喜欢在同一个地方待着,因为那种熟悉可以给我带来自信,让我更加泰然自若地面对生活......和死亡。

挂断电话后,严净西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

无他,只因为她抬头的时候,又看到之前那个给予她巨大冲击的地瓜叶小学的新任校长正走进校长办公室里--他怎么会来这?

说实话,严净西会讨厌他的原因,并不止因为他对那个老女人做的事,就只是单纯的气场不合罢了--这个世界上最多的就是自以为是--用自己的眼光去看待并不了解前因后果的事--因为说不定那个女人也乐在其中.......但,那倒不是她需要考虑的问题。

说实在的,她只是希望他们配合,能让她尽早解决完这件事情--毕竟这件事虽然没有在社会上扩大化--因为不希望扩大舆论,但她却需要向那些精英人员,甚至是内部人员交代:他们敬爱的老师是怎么去世的。

只是但很显然了,他们是不会了--毕竟为了低调,她没有得到什么特权,而他们为了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只要随意模棱两可的一句话,却都能让她走错方向......

看着那身影想了想,严净西决定做回小人。

她略看了看,往树荫下走,迅速而隐蔽地朝那小栋建筑的后面摸去。

才刚猫腰到了那背后的窗口下,严净西就听得一声浓重的土腔,“你咋过来了?”--陌生的声音--是这里的中学校长。

“莫得事不就过来了”,那个新的小学校长说着,有些气恼的感觉,落座的时候,那肥胖的身躯成功的让不堪重负的沙发椅发出了一声呻-吟。

“恁说这些个警察恁费事了点,早上问了俺一拨没完,刚刚村口的小牛给打电话俺才知道又来了--幸亏俺先出来了,不然又得给堵上......啧,你说那老校长每两年的时候就会轮换一个地方,怎偏在我们这的时候死,害的老有人来着检查,真是折腾死我了......”。

“你也莫说了”,中学校长欲言又止,“你这位置不也得他走才腾的出来......”。

“啥叫他走了才给俺腾出来的!”,新校长明显恼了,狠拍了下扶手,有些气呼呼地,“要不是他非要下乡来折腾那个名头,俺当了二十几年校长还得退了跟孙子一样捧着他?也就靠着有几个钱,哄得那些小屁孩玩得跟杂耍似的,笑得跟什么似的,也不知道没人在的时候装不装的出来那*样子......”。

“你够了!”,中学校长不知道为什么,低喝了一声,然后便是一阵椅子的碰撞声,向外走去地声音渐远。

正当严净西不明所以的时候,就听见那中学校长热情寒暄道,“哎,您好,您是?”--看样子是不认识的,只不过门那边却没有声音响起。

严净西很想探头往上看一眼,但那对她来说太高了--因为整栋建筑的地基高出平地一米,那窗口也就高了上去--且她不敢保证,她看的时候,自己能不被察觉。

这么想着,严净西就感觉有些不妥--因为房间内一点声音也没有,而再等了一会,阳光漫射,贴着墙壁的她站得都有些头晕了,里面还是没有声音。

只是忽然意识到什么,她迅速撤开、翻转身子面向墙壁,正想抬头往上看一眼的时候,一个身影如同巨鹰一般笼罩了下来。

“咳......”,在被那巨大的身影撞倒在地的时候,严净西翻了个白眼,因为她的锁骨被撞得生疼--而那以坚硬对坚硬的,正是那人棱角分明的下巴。

那人的胸膛压在严净西的身上,好不暧昧。

只是她因为痛,没发觉那人还动了动,轻柔地吻了一下她被拉扯而裸-露的漂亮锁骨,还低低地说了声--“嗨,你好!”。

“对不起”,那人堪堪地站了起来,整顿以暇地看着她,见严净西好半天还没站起来的时候,才有些焦急又紧张了,忙伸手要去拉她。

严净西正没好气--但她向来是不爱说话的,只是眉头皱着,唇下摆,喘着粗气,怒视向刚刚大鹏展翅扑倒她的人。

只不过目光在触及那人的面庞时,她楞了--因为那个人居然是高颖翔!

“你怎么在这?”,严净西觉得不可思议。

“你怎么在这?”,说话的瞬间,高颖翔也发声了。

“我......”,他们两人又同时出声--这让严净西莫名感到尴尬,于是她只是闭口不言。

“我还有大半年的公假,对这个案子感兴趣就来了”,见严净西无言,高颖翔笑了,只不敢太放肆--因为面前女人的脸色实在不好看。

严净西忍了忍,在抬眸看到窗口那两个向下看着他们的两个校长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刺了一句,“你有兴趣你拿去啊......”。

“好呀”--不期然听到高颖翔这么温柔地一句,让刚想再噎一下他的严净西倒是噎住了。

“哼”,严净西实在不耐烦和人打嘴炮,所以只是所以径直转身,绕到建筑的前面,想要进去校长办公室,找两位“日理万机”的校长好好聊一聊。

却不料当严净西绕到前面的时候,校长室竟然空空如也--真是,没见过这么打脸的,竟然连敷衍都不肯,可又不能抓回去审讯--不过她最讨厌敷衍了,如此看来,索性还是不要被敷衍的好.....

“干......”,严净西忍不住踹了一脚老旧建筑下的台阶,低骂了句,转身就朝大门口走了出去。

她非得找局长好好聊聊不可!

严净西回到车上,才刚坐上驾驶座位要给乔绿乔打电话,高颖翔就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座来了。

严净西的眉头仍是皱着,只瞟了眼他,就摸出手机继续打电话了。

电话打通后一秒就被接通了,甚得她心。

于是严净西的口气不由地平静了点:“好了没?今天先到这,明天再来”,她这么说了句。

“啊,这么快?”,乔绿乔疑惑。

“我要回去了”,严净西只这么一句。

电话那头的乔绿乔倒是难得强烈地表达了他的愿望:“嗯.....严队你先回去吧,我还不能走.....”。

严净西迟疑了下,似乎犹豫着什么,但最终她还是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严净西拉起自己的安全带,扣好的时候,漫不经心地瞥了副驾驶座上的高颖翔,“不下车?”。

“我正好也要回......”,在高颖翔还未说完的时候,早已不耐烦听的严净西早就一顿操作,径直炮弹一样将车发射了出去--他的尾音也就消失在那雷掣的引擎声中,然后默默无言。

我发誓,是真的

严净西发誓,是真的,她真的没有,没有超速--好吧,她承认刚一开始为了膈应高颖翔吓她的那一下,她的确是超速的,但远远看见车的时候,她就已经缓了下来。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么慢的速度下,居然还是有人能够撞了上来!

是的,她用的是--有人撞了上来--这种形容。

天知道那逆向而来的车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在好好行驶的路上突然冲到自己面前!

她下意识想把方向盘往左侧打去,但0.1秒后发现那样的话副驾驶座上的高颖翔就会遭殃了,所以她只好把方向盘往右打去--然后车就撞上路边的地标翻了个个。

严净西的确没思考那么多,那倒不是说是为了救他那么高尚的行为--虽然若是其他人也会救就是,但那是道义之心,可对于他,就只是她不想欠他而已--她不想他在她的车上出事--而这种下意识的拒绝亏欠,就好像是她的本能,反应过来后就会不由自主做了的。

晕倒前一秒她还庆幸,副驾驶座上的高颖翔没什么事--虽然最后还在自己的耳旁聒噪地吵,但醒来之后的严净西就无比愤怒了--早知道就让他撞去好了!

不怪乎严净西如此愤怒,因为醒来后吊着一只手臂的严净西,在听到自己的位置已经被高颖翔完全“替代”后,只能愤愤地扒了几口饭来发泄心中的愤懑。

“抢我案子.......他可真敢......不是......”,严净西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朝醒过来,案件就已经转移到高颖翔手上--她也才昏迷了两天而已,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伤......问了局长,局长又一副高颖翔断案--有如神助的样子,简直让人不爽--虽然那可能是事实。

但想来想去摸不着头脑,严净西只能“啪”地一声放下筷子,异常愤慨“你说他才刚回来,说什么队伍还没拉起来要用我们刑侦四队就算了,可你说他高颖翔堂堂刑侦一队组长竟然落魄得连办公室都没有,还要征用我的吗!嗯?他的办公室就在一楼!还得费劲爬上来四楼!”

严净西简直要气炸了。

她通常竭力把情绪稳定在一个可进可退的维度,以让自己生活的更好,但这次她是真忍不住了--或者说,是高颖翔和张飙飙这次回来后,莫名其妙的,就好像什么事都不对,怎么调整也调整不过来的感觉:让人感觉乱七八糟、精疲力竭、且难以应对。

在一旁唯唯诺诺得连饭都不太敢吃的乔绿乔似闻不得那低喝,只是眼抽风。

严净西看了就烦。

但她只是瞥了一眼,又垂首抓起筷子,语气颇为嫌弃,“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还不快吃”。

说完,她低头扒饭。

“看来你好像对我很不满呢”,高颖翔的声音不期然出现在严净西的身后,口气颇不委屈。

严净西转过身,第一次觉得他那张本来看起来很不错的脸很可恶了起来。

“没有”,她刻板板地说--要不是他身旁还站着局长秘书,为了做人留点面子,她才不鸟他呢!

朝局长秘书齐海桦点了点头,严净西又转过来吃饭了。

她伤的是右手,不过没有像普通人那样因为善用右手而导致左手无能的尴尬,她夹了一口酸萝卜,餐盘里的酸萝卜就去了一大半。

“这若要是你不满的话,那就太对不起高队长了”,齐海桦笑着,端着餐盘在严净西右手边坐了下来,“高队长可是说不想看到你一直为这个案子苦恼才去请缨的呢”。

严净西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瞥了一眼仍站着的男人一眼,虚浮地笑了一下,“这可太抬举我了......”--甩了麻烦事是让人高兴,可若是因为能力不足的话,那倒是让人难以接受的。

但她的低语没很多人听见--因为齐海桦又欣喜地招呼了刚打了饭的张飙飙,“来,坐这吧”。

严净西余光瞥到秦汉明拉着看上去依旧面无表情的张飙飙坐在了自己对面、高颖翔的身旁后,然后又颠颠地绕了个长桌的路,坐在了她的左手边的位置。

严净西眼睛微眯了一下,不由地笑了一下,居然还是抿着唇,很小孩子秀气的那种。

然后她就这么头侧着,看着高大的秦汉明风风火火地坐下,然后把盘里的大鸡腿夹走,又回一小碟酸萝卜回来地,掩唇笑得全身都散发着一种柔和的气息。

的确,每个人无可避免地都曾幻想过自己能得到这世界上最好的,但无一都被现实狠狠地打败过这幻想--不过即使已不抱幻想,但如果有的话,那也还是会难得欣喜的--秦汉明就是这样的存在。

严净西人不矜贵,却很挑。

她很不喜欢和大多数人的相处,但对秦汉明这种不拘小节又有原则、还很体贴的人相处倒是来者不拒--只是这样的人很少,就算有,一般也不会和她这样的人接触。

严净西不喜欢吃带骨的东西,在外面吃的也不多,一般吃一餐也就只吃一个菜,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她每次还是打满了食盒的位置,而秦汉明的这个举动--仿佛是在认可她的特殊地珍爱,让她本就不好的心情,瞬间得到了抚慰。

不知道是不是职业原因,或许是见过太多黑暗,在座的人都很内敛,也很安静,除了一个吃喝成风的秦汉明外,就只有齐海桦开口了。

“哟,齐聚一堂了”,扫视了一眼,她才开口一句,就已经很洋溢着生活气息了。

然后不知道想到什么,她还笑了一下,“你们还真是局长的“吉祥三宝”,你们回来,局长的积食都好了”。

诚然,齐海桦是个漂亮的女子,只不过众人都在垂首吃饭,也唯有严净西稍稍抬眸看了一眼。

只不过积食都好了的话,那不就是排泄好了吗?反应过来后,所有人的脸都是一串这样“......”的省略号。

严净西倒没那么自恋的认为自己真是所谓的吉祥三宝之一--毕竟她一直在这,不像高颖翔和张飙飙那样,其实中心早就要他们了,只不过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去而已,害得她在警局里老是万年老三的地步。

不过为什么是老三呢,说起来自己也不老吧?严净西吃着最后一口酸萝卜的时候不由地迟疑,或许是这问题太过严峻了,她一直皱着眉头。

她心里掰着指头算了算,三十出头的年纪了,对于普通女性和大众的眼光来说算是大,可若是按照她自己独身的想法,那最多也只才过了一半的人生,还太短了,后面还有那么长--可如果她若要非说自己小的话,那不就成了万年小三了吗?

严净西被自己推理的这一念头下了一跳,不禁一下哽住了,咳嗽了一下,又一下,再一下。

好吧!她是呛到了。

严净西捂着嘴,赶在克制不住的惊天动地前面,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吃完了,然后起身之后还拍了拍秦汉明的肩膀,下巴朝着那餐盘抬了一下,就架着一只胳膊,手边捂住嘴地飞快走了出去。

什么,怎么可能?

每个人其实都是有领地意识的动物,严净西尤其是。

所以以往在自己办公室还有个缺口呼吸的严净西,在最近一段时间明显都有些困倦且暴躁了起来。

“你为什么这样?”,正要出门却被拦住的严净西就不明白了,“你从我这里拿走了案子,却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她的眉头高高地扬起,简直能夹死蚊子。

“你可以不要皱眉了吗?”,没想到,高颖翔却说了这句。

“什么?”,严净西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事能让你高兴,可我就是不想让它皱着......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办呢......”,高颖翔呢喃着,目光沉沉,手居然伸手想抚上她的眉。

严净西吓了一跳,不禁后退了一大步,有些骇然,也有些迟疑,“嗯,你......你不是喜欢......男人吗?”。

“我......”,高颖翔顿了一下,却没想一个晃神,就朝严净西露出了个无奈的笑容,显得颇为好笑,“你这人真是,开下玩笑都不行?无趣......”,说着,他摇了摇头,转身朝外走去。

被高颖翔这么一说,严净西倒是不好意思了,于是她搔了搔头,只好侧向一边,让出一条路来,面上不显,心中却不由暗暗唾弃他开的这个恶劣玩笑。

不过唾弃归唾弃,不可否认,高颖翔还真是有两把刷子的。

因为就在严净西吭哧吭哧试图暗地里破案的时候--她这个人做事有自己的原则和程序--却没想到高颖翔如此迅速。

才没两天,她就看着他开了一个会议,分派了任务,然后打了几个电话,之后再加班通宵一夜后--然后就在她还在暗地里整合各方传达的资料后,就已经宣布结案了。

嗯!这怎么可能?

这倒不是说严净西的嫉妒心那么强之类的,但怎么说,破案好像都没他所做的那么简单的样子,所以严净西对此持严重怀疑态度--她难以理解。

不过高颖翔摆出来的东西却是有理有据,不得不让人信服。

通过前校长身上那张裹体的床单,和地瓜叶中学宿舍遗失的床单比对信息,把上面的体-液相连,得知了其中两个男生不为人知的恋情和他们目击了案发现场的线索。

而又通过学校职工回忆起前校长与床单捐赠人不久前的争吵,找出了捐赠人威胁前校长找他的学生帮忙不成,所以雨夜引他出门的背景--那两个孩子目击到了十几个人举着不同寿衣娃娃走向前校长的情景,但他们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那校长会在短暂的抽搐过后骇然离世。

接下来令严净西和所有人更想不到的是,原来那十几个举着寿衣娃娃的人,居然是几十年前被前校长残害的受害人家长--前校长前半生掳掠了很多小孩子来满足他那变-态的欲-望,但是生了一场重病后,怕下地狱才会这样的--变得向善--据说他见到了某些东西......

严净西实在不懂得描述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她一个人在这,所有人都处在另一个世界一般的遥远--她难以理解他们的欢愉。

案子破了,尤其是这种案子,理应当庆功的。

高颖翔倒是急急忙地又回去了,说是他的交流公干还有半年才能结束,这次回来已经是破例了--颇有种做好事不留名的感觉,所以严净西作为破了案子的四队组长,自然要请技术分析组和证物保管组等参与此案的那些人一顿。

吃饭的时候,他们喝了酒,而且还玩上了游戏,技术组的组长秦雅和证物组的魏贤辉闹她闹得最凶,让她颇有些头疼。

所以趁着轮回的间隙,她到外面透了口气--又不是她破的案子,其实她一点请客的立场也没有--就算有也玩不起来,更何况没有。

她这几天休息不好,有些疲倦,冷风一吹,没有让她更清醒些,反倒头痛欲裂地想睡觉--可惜没有办法。

她双手环胸抱住了自己,睡眼迷离地瞥到一个暗色的身影佝偻着,从街道的那边走了过来。

兀自醒了醒神,严净西下意识留了个心眼注意着,并没有再看,视线低低地,只是看着自己的鞋。

没想到那身影颤颤巍巍地,居然在自己的面前停下了。

“你不能再这样了”,那个老女人这么说了一句,瞬间就让严净西疑惑了。

但她只是皱着眉,看着那个老女人并没有说话,她想,那个女人可能是个头脑不清楚的--却没想到下一秒,那女人的下一句话就让严净西变了脸色。

“这只是你幻想的世界而已,再这样下去,你就永远回不去了......”,那老女人又重复了一遍。

“什么?”,严净西的确有些蒙了,尤其是在她的大脑如此疲惫的情况下,还接收到如此需要思虑的信息,她的耐心空前的有限,眼睛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女人的脸,却似乎怎么也聚焦不了。

“我说的是真的”,那老女人又重复了一遍,似乎非常焦急。

严净西的唇动了动,却发现不知该怎么开口,她本想问一句:我凭什么相信你?但想想还是缄默。

然后就在她复又望着那女人的时候,她看到那个老女人的脚踝已经开始透明了。

“这个世界真的不是真的”,就在严净西看着她的脚的时候,那女人还急切地说着,双手还握向了严净西的手臂,“你是因为看见你的最喜欢的女生无力还钱,被拉去红灯区、还死在那里才会这样的......”。

“我......喜欢女生?”,严净西感到难以理解。

“不,你不喜欢任何人,你只是喜欢该喜欢的而已--你的爱也不会对任何人倾注--因为你忍受不了很多事情,而也只有你,这世界上只有你可以让你自己快乐--但你却不想,你觉得无能为力,万分失望,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可是......”,严净西还是觉得荒谬。

“你没发现秦雅喜欢你吗?魏贤辉喜欢秦雅所以也才会针对你--因为你在你原来的那个世界里,第一份收到的心意就是来自一个女生--而这个世界只是你潜意识的投影而已,并不是真的,只是如果你还不醒来的话,就再也回不去了.......所以你快点醒来吧!你死了就能醒来了,那样的话......”。

那个女人只是哀求,那伸出、本快握着严净西手臂的手却是渐渐虚无,连同她那个人,也最终消散了。

像是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梦境,严净西陡然清醒了过来,虽仍是疲惫,但却理智。

她在思考那个女人所说的可能性--毕竟她可是真真切切消失在自己面前的,还是在她没有饮酒也没有精神病史的情况下。

可是那个女人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又着实不够靠谱--她死了就能醒过来了--要是那女人仍在她面前的话,严净西估计会说一句--你职业劝人自杀的吧?

可是那个女人却消失了。

所以她不得不深思这其中的因果。

可是--滚你的吧!严净西摸了摸还隐隐作痛的锁骨--这么真实的梦境若还能是假的,那其实也没什么差了,反正不管在哪里,对她来说都是一样:只有她孑然一身、孤苦伶仃,她并没有什么想要的,也并没有什么被需要的,所以在这里也可以生存--至于那些她不知道的,那就不要管了,知道了又怎样呢?

而这个世间会怎样?即使再过半年高颖翔回来,张飙飙和自己一如既往不对付,那也没有什么,无关紧要--因为她的确失去了能感受快乐、并制造幸福的能力......她并不想再说什么,因为也没什么可说。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那种索然无味的日子并不值得保有记忆--所以严净西遗忘了大部分的事。

但她的生活也不全是无趣的--某次为了稳定罪犯,让那些人以为那个艺术家没死,所以严净西假扮了那个人--去参观性-爱-真人馆,还要表现得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天知道那种难熬的日子,她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

可能是因为太过新奇了--严净西这样安慰了自己,但转瞬却又悲哀了起来:因为她纵使有想做些什么改变,但却还是下意识地选择沉寂了。

生作为人,她从没觉得对不起什么人过,相反地,她只觉得对自己很抱歉......可也仅仅只是抱歉,没法弥补什么了,就像她控制不住偶尔有些雀跃在心的欢喜,但那也很快都会被巨大的颓然淹没的一样,她没有自我,只会在原地痛苦,然后一步也不敢移动......

所以,所以她并不知道,那个在她要回去找局长协助路上开车撞向她的人,是他人有意为之的--为了让她能不再参与这个案子。

而她也不会知道她把鼻血喷在肉片上尴尬的那天,那盘高高的红肉,是张飙飙嘱咐了,才放到她面前的。

当然她也并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只喜欢男人的高颖翔在突然回来后,会变得好像有点喜欢她了--那是某个男人用了他的脸,只是为了阻止她无意中找出隐秘......

她并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就只是在自己的世界里,自顾自地,单枪匹马地在与这个世界上最深沉的孤寂决斗而已--她努力地修补自己平凡的皮囊,试图包裹住那如同熔岩般灼热的流淌......只是总有些应接不暇而已。

而她唯一所愿,只不过如同那花落一般,在该凋零的时节,堕落而已。

番外(赵炳辰)

诚然,赵炳辰是个优雅而又狼狈的人。

他前半生养尊处优、极尽奢华,但后半生却竟然无法再用这个名字立世。

其实本来有了最好的解决方法--他已经顶替高颖翔的身份,整容更万无一失,反正他已经把指纹什么的都已经换了......只是,只是这世界上他放弃的已经那么多了,只剩下最后这个他不想要接受--因为他想用他的脸爱她一次,因为她还没看过他的脸呢.......

即使他在很久以前就看过严净西了。

那个时候的严净西正遭遇打击,坐在高架桥上没人看得到的地方,而他时常来这里享受自己独处的时光,所以也只当没看见。

只不过或许是日光太过暖和,他无所事事地看了过去--看到了她瘦弱的身躯,和外面包裹着的被风鼓动的衣服。

他看得出来,她在决定要不要跳下去。

而在那犹豫之间,天平已经缓缓划向了黑暗的深渊。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一手捂住了脸,挡住了那刺目虚幻的日光和远处,眼泪就掉了下来。

然后她缓缓往左边倚靠的那根方形柱子侧了过去,抱住了它,像是贪恋一个温暖拥抱地,她哭出了声音。

那呜咽声裹在光线的时空里,很快地被风声带走,直到不知道那是第几次,她哭的急了、喘不过气来地痉挛时,她的声音顿时消失了。

只是沉默。

而他也只听到了那被她死死卡在喉咙里,像一个磨盘在磨石子一样的碰撞--而也就是那次,他爱上了她,爱上了那个在夕阳中无比渺小、却是他痂壳封闭的心中唯一愿意伸出去连接触碰的背影。

即使他再也回不来了。

番外(严净西)

严净西觉得很幸福、即使她也很痛。

躺在病床上她,虽然饱受病痛的折磨,但却还是虚弱地津津乐道。

“我一直有个为难的事”,她说。

“什么?”,他问。

“我的墓碑上要写什么呢?是“我去宇宙了,回来摘星星给你们”,还是“我来这世界看一看,不满意就回去了”……要写哪一个好呢?你觉得哪一个好?”。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她,眼神悲伤。

那一瞬间,不会看人脸色的她居然看出了他的意思--“你怎么能问我这个......”。

是的,他说的就是这个。

那眼神第一次让她觉得有种莫名失落的恐慌,甚至有种.......如果我能活着也很好的感觉--虽然她一向无惧,甚至渴望从这个世界解脱。

但,说什么都没用了,她已经无能为力了。

是她放任一切到今天的这种地步的,就算试图力挽狂澜也无济于事,更何况是给予他希望却又注定破灭的这种事......她又怎么还能做呢?

所以她只能看不懂他的眼神,只能看不到他的痛苦。

她于是笑着垂了眼眸,眼角弯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哈哈,你说我怎么能这么幼稚,还装文艺青年了......”。

“你先回去吧,你还有工作呢!”,她似乎笑够了,“......我想休息了”。

仍是没看他的眼地,她似乎真的累了,也无暇顾及,就只是抓着被子的一角,翻身躺了下去,躺在了病床上的一侧,蜷缩着身子--就像是躺在母亲的子宫、她未来的坟墓那样,充满恐惧的黑暗,却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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